作者：張菁（《青年文學》雜志主編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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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文學的主題是永恒的，但是文學的表現(xiàn)在更為年輕作者的筆下，理當有新的呈現(xiàn)、新的側重和新的感知，這也是文學書寫的魅力所在。

世界越來越開闊和多元，但人類對終極關懷的求索不曾改變。人類在不斷行進的途中，表現(xiàn)出的愛與自由，堅忍、寬容與理解，讓我們有理由持續(xù)發(fā)問和追尋，相信和探索，持續(xù)地追求愛與善，持續(xù)地擁有自我主動探索的能力和對于生命、知識的好奇心。《青年文學》雜志歷來珍視文學創(chuàng)作的“青年性”，強調“青年書寫”，讓文壇和讀者不斷感受到新的文學氣息，讓文學新人有用武之地。青年表達，我們尤其看重活力、新穎和時代變化。

青年寫作者如何體察與表達當下很多的新經驗和新現(xiàn)象，是一項新的挑戰(zhàn)。單純的處理經驗顯然已經不足以滿足寫作的要求，我們期待寫作者通過經驗的激蕩，喚起更多人的精神記憶，創(chuàng)造能存留于記憶中的事物。文學屬于青年，青年也應保持文學志趣。《青年文學》雜志立足在校青年寫作群體的最新成果，今年第五期策劃推出“現(xiàn)在出發(fā)·小說專號”，來自北京師范大學、復旦大學、中山大學、中國人民大學、同濟大學、清華大學、山東大學、華東師范大學、暨南大學、國防大學十所高校的學子們，以15篇不同面向的作品，呈現(xiàn)出豐富的文學景觀。透過這些作品，可以感受到時下青年寫作提供的一些新質和可能。

在直面生活的基礎上融入思考

這些經歷著豐厚文學、哲學滋養(yǎng)的文學青年們，試圖在言說直接的生活感受基礎上添加形而上的部分。青年寫作者們善于在共性中抓住個性、在共同的生活中尋求自我價值。

對于成長路徑上的難以言說和釋懷，焦典以《山中有虎》和解，她用節(jié)制的筆調處理沖突，離開、守護、選擇，更以克制的情緒展現(xiàn)真情和深情。她以時代感和現(xiàn)代感的交融，呈現(xiàn)當下青年人獨特的精神感受。她的作品充滿靈性，語言緊實有力，這種力量感源于思考的縝密，更來自對現(xiàn)實世界的敏銳感覺。飽滿的情感張力讓人會有沖動讀出來，甚至用唱腔唱出來。作品的語詞含在口中，汩汩有聲，聲聲回響。在這里，情緒不是直接奔涌，而是克制地流淌。內心堆積的委屈、難過和柔軟，那個被包裹的核，終得釋放。

武茳虹的《灼目》讓人耳目一新。在武俠的游歷中，自我尋找與救贖之路并非筆直暢達。主人公經歷掙扎與惶惑，在傾聽撞擊的回響中有所感觸和發(fā)現(xiàn)。作品中有著來自傳統(tǒng)文化的給養(yǎng)。

史玥琦的《龜雖壽》語言游刃有余、出入自由。在冷靜的審視中，年輕作者看到清冷之下，人和人之間依然深藏著愛與善意。劉東明的《寄生》中，人們在鏡像里相互觀察，彼此進入。文中的“我”存在于妻子照顧的一位病人的小說里，不期然，那位病人也一直幻化在“我”的創(chuàng)作世界里。

追求營造一個新的文學世界

青年寫作者注重想象力的充分發(fā)揮。他們不僅善于利用現(xiàn)實故事，還更善于“無中生有”，追求營造一個新的文學世界。如同提前約定好，青年寫作者們有意避開熟悉的校園生活，力圖在思維空間里建構一個新世界，勇于挑戰(zhàn)寫作難度。

沈為偉的《浴室》和朱軼樂的《屋里廂》，都指向改變。《浴室》故事設置在除夕的下午，大街小巷漸次安靜，年夜飯的香味取代了人聲的喧囂，召喚人們快點歸家。鞭炮聲即將響起，闔家團圓。“我”由父親帶著，去浴室搓澡，確切地說，是去浴室找欠債的搓澡師周師傅還錢。曾經，周師傅是個認真生活的人。他把浴巾小心疊好放在一旁當枕頭，自己從市里特別淘來稱意的澡巾，渾身是力氣，“眼睛里有光”。如今，浴室生意不再景氣。為了幫兒子償還賭債，他賣了鎮(zhèn)上的房子，回到老宅。時代在變化，有的人很難快速作出轉變，但那份質樸、守拙仍然留存。

朱軼樂的《屋里廂》，則寫出了改變的可能。一心留在上海的沛文終于決定開始獨立生活時，丈夫又有機會被派駐國外。于是，“在暖融融的陽光中，沛文沉浸在幻想里，臉上浮現(xiàn)出一層別樣的神采，不知是太陽的光，還是她的希望”。現(xiàn)在的人們總是處在遷移之中，這個過程讓人時刻面臨著變化，面臨著新的可能性，呈現(xiàn)出新的選擇空間。作品是對當代人生活狀態(tài)和內心世界的一次“文學把脈”。

保持蓬勃、鮮活的寫作狀態(tài)

普遍的“現(xiàn)代性”訴求，也讓青年寫作者的小說更有新質和新意，能與世界文學的前沿接軌，更具現(xiàn)代小說的意味。

盧燨的《跳蚤之幻》富于耐心，在氤氳的氛圍中，勾連起歷史與當下。日色西斜中，兩位年輕人推開一家懷舊的私人博物館，在與旗袍的相遇中，揭開歷史的風情。瞬時與永恒，在物的存在里尋找生活的行跡時，作者何嘗不是和文中人物一起，在歷史中尋找人和人之間的通達。小說中，人物面對的一切都是寓言性幻覺，具有似是而非的喻義指向，你能感受到它卻始終抓不住它。高翔的《入于幽谷》筆力穩(wěn)健。作者的筆下有著平靜生活中的暗流，他對周遭保持一種凝視和思索，冷峻中飽含深情，淡然間走過百味。

這些作品的故事多發(fā)生在城市之中。這并非只是簡單的生活場域的轉化，更多地表現(xiàn)對精神世界的探尋。交流迅捷的同時，人與人心靈的連接趨向遲疑和猶豫。在科技飛速發(fā)展的時候，人文會以自己的方式，存在于現(xiàn)場。當下的文學需要青年寫作者保持視野的開放性，有勇氣刺破思維和觀念上的局限，持續(xù)地自我生長，努力延展意識的開闊度。現(xiàn)代意識，意味著自我意識的覺醒，有一個強大的、強化的自我，意味著對人的整體性處境有一種不同以往的審視。這也是青年寫作的出路和應有走向。青年寫作者有能力成為真正的思考者，擁有愛的能量，持續(xù)敏銳地觀照和書寫。

青年寫作者們有著開放式的審視和創(chuàng)造，相信他們能夠走在這個時代新鮮、豐富的經驗前沿，保持蓬勃、鮮活的寫作狀態(tài)，展現(xiàn)文學更多的可能。時代變化賦予青年寫作新的特質，并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更為充沛、豐富和多樣的展現(xiàn)。希望未來的青年寫作能夠呈現(xiàn)更加富有思想內涵、審美風格和藝術特色的內容，呈現(xiàn)更好地將個人經驗和時代精神貫通起來的內容，以新的面目創(chuàng)作出不負時代的經典作品。

《光明日報》（2023年08月02日?14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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