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別，不止一種模樣。在陶然筆下，離別是秋風梧桐的細細低語，是游子欲回頭而不忍的苦苦掙扎；在谷川俊太郎的想象中，離別是重新長出的翅膀與花種；在林清玄的哲思中，離別是人生新的契機……

然而，在一位平凡母親的眼里，離別，它有另一種模樣，那就是母親飯不香的食欲。

這食欲要從我的暑假回來的第一餐飯開始。先介紹一下我的家庭情況：我在湖北讀大學，是家里的長女，我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。妹妹在老家河南讀高中，弟弟在嘉興讀初中，目前和父母同住。那天，我放假回來，妹妹還沒回來，母親燒了一桌豐富的菜，當然都是我喜歡的菜，來招待我這位長公主回家。桌上，我看見母親把平平的一碗米飯都吃下了，吃好了飯，母親還對我說：“要是你妹妹，也回家了，我還可以再多吃半碗飯。”母親話音剛落，我就知道母親肯定是想妹妹了，想我們一家團聚的日子了。

(資料圖)

沒過幾天，妹妹也放假回來了，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燒了一大桌豐富的菜，也當然是妹妹及大家都愛吃的菜，來歡迎這位二公主回來。桌上，大家有說有笑的吃著，我突然記起來前幾天我回來母親在桌上說的話，于是我便留了個心眼。果真，母親的飯量大得讓我吃驚，至少之前我是沒見過的，她津津有味地吃了一碗，又加了一碗把最后的菜全都光盤了。看得出來，她真是好食欲，心情也大好。我想：這大概就是我們團聚的美好時光吧。此時的母親，累并快樂著，吃得飯也香，心情更是美麗。

然而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。短暫的暑假時光，又到了說告別的時候了。最先開學的是我妹妹，妹妹下學期就高三了，父親也很重視，這次是親自開車送妹妹回老家學校的。妹妹離開的那天中午，廚房里，我就注意到母親的笑容漸漸少了，做事情還有點走神，這在吃菜的時候發覺了：青菜沒加鹽，蝦又太咸了。母親知道后，一個勁地埋怨自己，說：“是不是我歲數大了，糊涂了……”其實，只有我知道，那是母親心里的不舍才導致的錯。飯桌上，大家都很少說話，我幫母親乘了平平的一碗飯，到最后收拾時，發現母親碗里還剩著半碗飯沒有吃掉。我想：這大概就是妹妹的離開，讓母親飯不香了吧。

妹妹走后的第三天，父親還沒回來，我也要開學了，也要離開母親了。我是一早離開家的，離開的前一天晚上，晚飯，母親只燒了紅燒蝦、西藍花、辣椒炒肉片、絲瓜蛋湯三菜一湯，就我們三個人吃，到最后菜也剰下一半，母親碗中的飯更是才吃了一口，收拾時，她對我說：“又一個個離開了，什么時候你們能多陪媽媽在家里多吃幾餐飯呀…….”我想：這下我和妹妹都離開了，母親更加飯不香了，也許，她還夜不眠呢。結果，第二天早上，母親送我的時候，我發現她眼腫了，她說昨晚沒有睡好…….

人生就是不斷地告別。離別如一朵染著夜露的玫瑰，也許總伴著酸楚的刺和不忍的淚。我們在成長的路上，總會和一些人告別、走散。父母與子女的親情、朋友間的情誼、情侶間的愛情。但換個角度看，他們并不是真正地退出了我們的生命，與他們相處的情誼、對他們的思念，都會化為了一朵永生花的花苞，根植在我們心房最柔軟的角落。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，一首老歌，一陣熟悉的味道，又或許是路上相似的背影，都能將它喚醒，讓溫情的花香縈繞我們心間。

人生更如那一疊疊的紙頁，上面涂滿了離別。有的離別洋洋灑灑，千言難止；有的離別無語凝噎，寥寥幾字；有的離別濃墨重彩，淚水浸透了紙頁；有的離別輕描淡寫，退場得無聲無息…….

確實，離別的模樣有千姿百態。但在母親的眼里，它還有另一種模樣，那就是她飯不香的食欲。

離別，是為了新的相聚。

壹點號 萬丈光芒的塵世（胡雪芳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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